警察的底色是善良

警察的底色是善良

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事件，又有多少人会知道他们呢——

□胡杰

一个新警，一个老警。同一个派出所，都是刑警。他们的故事，我是从别人那儿得知的。

先说新警小张。学徒半年，师傅去升警衔培训，小张生平第一次独立办案。案子不大，有人偷一辆电动自行车，被失主当街抓住。可小张却有些紧张，生怕把案子办砸了。等顺利地关了人，小张给师傅汇报，电话里可高兴了。可是，嫌疑人妻子却找到所里来，拿来一张残疾证。是她丈夫的，智力四级残疾。

师傅回来，就让小张把卷拿来。这一翻，就找出了毛病。嫌疑人的签名上面，写着“以上笔录看过，和我说的一样。”这又能看、又能写的人，怎么能是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四级智残呢？小张脸一红，就承认，是自己写出来，让嫌疑人抄上去的。小张虽然觉得这人有点怪，却压根没想到，他会有智力障碍呀。

“人家要是找了律师，这案子，说不定得推翻！”师傅吓唬小张。虽然他知道，以嫌疑人的家境，他们根本请不起律师。

他俩已经去过了嫌疑人家。老旧小区，一进那家的门，就能闻到一股臭味儿。嫌疑人原先是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的职工。父母在世时，他的家境还不错。因为实在干不了啥，四十几岁，厂里就让他下岗了。妻子家在农村，嫁他，图他是个城里人。怀孕之后，才发现丈夫问题严重。

小张和师傅着装整齐，佩戴执法记录仪，专程去了趟看守所，给嫌疑人重新做了一次笔录。这次，他们专门问到了他识不识字等问题。最后，笔录念给他听完，只让他签了个名儿。

原来，嫌疑人从小就喜欢自行车。家里明明有辆电动车，上街见人家车没锁，就鬼使神差，临时起意偷了车。骑上才跑出几十米，就让车主逮住，扭送到了派出所。

小张和师傅都寄期望，那辆旧电动车估价别超过2000元，这样，这起案子就可以转成治安案件。可是，等结果出来，这辆车刚好2050元，超了50元，还是刑事案件。二人赶快又带嫌疑人去做司法鉴定，证明他的智力残疾属实，然后把材料报给检察院。不久，检察院《不批准逮捕理由说明书》下来了，嫌疑人即将重获自由。

“他出看守所时，咱们一起去接他吧！”小张特别开心，发微信告诉师傅。师傅却告诉他，释放这位嫌疑人，是分局案审大队的事儿了。人家不会通知派出所，所以，他们接不成人。

可是，从小张的态度上，我们是不是能感受到他的真诚与善良呢？如果说小张的纯真是因为太年轻，那么，我再说说老警老王。

一次，为停车的问题，一名业主与小区保安发生肢体冲突，业主的一根手指被扭伤。保安小伙二十来岁，一害怕，跑了。起初，所里把案子定性为治安案件；等业主的伤害鉴定出来，手指骨折，构成轻伤害，成刑事案件，就交到了老王手上。保安老家在陕南山里，老王和搭档翻山越岭，徒步走了好多路，终于到了那名保安的户籍所在地。山村里，他家是全村最破败的平房，门口全是土路，连个家家户户都有的水泥地坪都没铺。门锁着，左邻右舍一打听，原来小伙子已经很久没回来。从小到大，这小子表现都不错。后来还考上了大学，给这个家长了脸面。可读书期间他被骗进了传销团伙。出来之后，就辍学，开始打工。连他年迈的父母都在附近一家建筑工地给人家当小工呢。

村干部领着，老王他们在工地上见到了这对老夫妇。六十来岁的老头儿，牙掉光、头上只剩几根稀疏的白发，看上去，八十岁都有。见了警察，老夫妇手足无措，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。

本来，该跑的路跑了，该做的工作也都做了。老王他们回到所里，只要将嫌疑人挂在网上追逃，就行了。可是，看到浑身脏兮兮的一对老夫妇，老王却动了恻隐之心：如果将他们的独子关了，不光这个年轻人的人生算是毁了，对于这个家庭，也是灭顶之灾呀。怎么办呢？

老夫妇有个亲戚，在外面工作过，是个明白人。老王交代这位亲戚，马上带着老夫妇来西安，“他俩现在穿啥衣裳，还穿啥衣裳，千万不要因为要进城，回去打扮一番。”回到派出所，老王联系了那位受伤业主的妻子，请她来所一趟。

接手这案子时，老王曾经接触过那位业主。四十几岁的生意人，说话很硬气：“不要跟我说调解的事儿，我不缺钱。这案子你们要是解决不了，告诉我一声，我自己想办法解决。”这次，因为保证要给业主一个答复，业主妻子才答应来所里。老王向她讲了他们所做的工作，又翻着手机，向她介绍了那个保安的个人情况，以及他家里的状况。“我们挨了打，受了伤，医院里躺了这些天，这医药费他们总得认吧？要不，还有没有天理呢？”业主妻子话说到这份儿上，老王就让那对老夫妇“闪亮”登场。看到这对惶恐的老夫妇，业主妻子委屈地哭了。

老夫妇从怀里掏出一枚手帕包，里面是4000多元现金。这离业主在医院支出的费用，还差着一半呢。那个陪着来的亲戚赶紧打电话，让别人用微信给他转来几千块钱，取成现金一起码进了手帕包里。业主妻子连数都懒得数，一把将钱抓过去，然后留给老夫妇一句话：“给儿子带信儿，让他别跑了。这事儿就到此为止。让他好好打工，好好做人吧！”当场，老夫妇和业主妻子拉着手，全都哭成了泪人。

老王名叫王源，小张叫张璐平，都是陕西省西安市公安局新城分局胡家庙派出所的民警。2019年深秋，在一次出差办案中，老王和小张在陕北遭遇车祸，和一位辅警一起丧生。老王48岁；小张只有25岁，新发的警官证，拿到手只有一周。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事件，又有多少人会知道他们呢？

人民警察队伍庞大，像老王、小张这样如路边草木一样普通的民警，却是主流。而他们的底色，正是“善良”二字。

（作者单位：陕西省西安市公安局）